11月底，廣東省代號為“斷流一號”的打擊地下錢莊聯合行動搗毀了涉及該省9個地級市的33個地下錢莊窩點，據稱涉案金額可能達到25億元。廣東省地下金融活動的猖獗由此可見一斑。不過廣東商學院金融學院教授宋建軍指出，地下錢莊雖然運送出了大筆的現鈔，但多數不屬于資本流動，“主要是為了非法貿易而不是非法投資。”

　　宋建軍教授于去年9月份開始籌備，與中國人民銀行廣州分行合作組成了一個6人的課題小組，奔赴廣東沿海幾大城市，包括深圳、珠海、江門、東莞、惠州等，對廣東地下錢莊進行了明察暗訪，對民間資本流入香港的形式進行了詳盡的調查，得出的結論是：雖然有較多的資金通過地下管道輸往香港，但用于投資的規模并不大。作為課題組負責人的宋建軍認為，此次歷時幾個月的調查結果表明，2003年以來部分媒體及學者稱廣東有大量資本進入香港，“政府對資本項目的外匯管理無效”的說法并不成立。

　　散戶投資有合法渠道

　　將人民幣兌換成港幣購買香港的金融資產屬于資本項目下的資本流動，是國家嚴控的項目。所有交易未經外匯管理局批準均為非法，稱為“逃匯”。不過，現在內地居民可以利用兩地法律的差異以合法形式投資香港股票。“內地居民若在內地購買港股是違反外匯管理規定，但過境之后在香港購買股票卻都是合法的。”

　　宋建軍指出，內地居民過境購買港股需經三個步驟：首先是將人民幣帶入香港，然后是將帶入香港的人民幣兌換成港幣，最后是找一個能開戶的證券商代理購買。

　　“事實上，許多廣東旅游者到港的目的是投資香港股票，自2004年2月25日后，由于可攜帶的資金數量增加，買賣港股的散戶劇增。”宋建軍算了這樣一筆賬，自2005年1月1日后，內地居民到港可攜帶人民幣現金2萬元，美元5000元(合人民幣41350元)；另外持香港通行證者可在香港逗留7天，每天可用人民幣信用卡提款5000元，合計35000元，這樣從理論上說，一人一次在港最多可取人民幣95350元。“而95350元人民幣對于內地散戶投資港股已經足夠了。目前在深滬兩市的散戶平均投資額還不足9萬元人民幣。”

　　從人民幣兌換港幣的情況來看，在香港兌換人民幣屬于合法行為，不僅有39家銀行可合法兌換，還有合法的“找換店”。找換店也叫兩替店，在香港屬于普通商業，由于香港沒有外匯管制，人民幣找換業務可公開運營，任何個人和機構都可以申請。

　　而從投資情況看，只要在香港居住三天以上，無論何種身份，都可以合法購買香港股票，內地游客可在任何一家證券行憑內地身份證購買港股。“也就是說，內地居民只要到香港居留滿3日，就可以合法買賣港股。”宋建軍說。

　　大戶多采用非法匯款

　　不過，上述方式只適用于散戶。而內地資金進入香港的主力是資金規模上百萬的大戶，這些資本是通過地下匯款方式實現的，也就是說，在購買港股的資本中至少有一半不是通過運送人民幣現鈔支付的。

　　宋建軍指出，這些大戶資金的流入，主要是通過內地存在的兩種機構：有中資背景的香港證券商和國內合法開業的證券公司非法代理。

　　“有中資背景的香港證券商由于開業時間短，信譽度相對不高，難以與海外及香港本土券商競爭，因此他們試圖利用內地聯系較多的優勢暗中發展內地客戶，但一般僅面向少數機構(例如私募基金等)及資金雄厚的私人，不直接面向公眾。”通常這些香港券商掛著辦事處、咨詢公司的牌子，在內地主要經營境內企業在港上市的股票承銷，也投資內地的一些公司，具有合法身份，代理港股是暗地操作的附帶業務。

　　“目前內地也存在著交易規模可觀的正規證券公司非法經營港股交易代理來務，多數是秘密進行的。”宋建軍告訴記者，他在調查中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就是與其他地下交易不同，廣州有一家證券公司某營業部竟能在“地上”公開進行代理港股交易。這是已破產的廣東國際信托投資公司的歷史遺留問題。

　　據悉，當年廣東國際信托投資公司為了開辦港股代理業務，收購了香港廣利證券，通過成立與香港企業合資公司的方法獲得在港合法證券交易資格，另一方面通過其在香港的下屬公司———良紡公司(在兩地有合法賬戶的公司)為其向香港非法“匯入”資金。廣東國際信托投資公司破產后，由該證券公司接管，至今仍在繼續此項業務。2003年港股出現火爆行情，該公司當年港股交易額達到13億港元。

　　除港股外，保單也是內地投資者的主要投資項目。據調查，香港40多家壽險公司中排名前10位的均向內地銷售地下保單，平均每家壽險公司在內地有三家定點醫院，而這些外資保險公司迄今為止尚無一家獲準在內地營銷。但宋建軍發現，地下保單的購買主要是通過香港保險公司的經紀人到內地推銷的，其資金過境的渠道也是通過跨境公司匯款實現的，并沒有運送現鈔。

　　因此，他得出的結論是，真正的資本(不是資金)流出，是通過匯款實現的。

　　輸港資本規模有限

　　宋建軍表示，調查發現，廣東流入香港資本的絕對規模和相對規模都很有限。

　　他認為，2003年至2004年是香港股票交易最多的一年，由于港股實行了T+0交易，所以雖然交易量為2600多億港元，而一年內實際使用的貨幣不足五分之一，以這個數字估算，存量最多不超過500億港元，再減去前幾年已經流入并沉積的貨幣，實際當年的流入量不過200億港元(折合24億美元)；另外他估計，地下保單的最大數也不過120億港元(15億美元)。

　　宋建軍指出，上述幾項估計均按最大年份的估計，而實際上股票成交量最大的年份，保險購買量未必是最大的；另一方面，每一品種的年成交量波動也較大，2004年的港股成交量就比2003年明顯減少；此外，保監會和外管局也增大了對地下活動的打擊力度，所以，2004年內地居民在這兩個金融產品上的投資規模不會超過40億美元。“如果除去其他省份的投資，廣東地區投資規模應少于30億美元，”宋建軍的判斷是，“這個數字相對于今天的社會經濟規模不是一個很大的數量。”

　　宋建軍表示，課題組調查的結果表明，人民幣現金輸港的主要目的不是投資而是非法貿易或借道香港轉移國外。2004年以前，地下錢莊運送人民幣過境主要是滿足四種需求，一是兩地間存在的大量小額匯款需求；二是一大批投資內地的香港小型企業需要通過地下匯款隱瞞收入，逃避稅收；三是越境走私商品或毒品的匯兌和支付；四是貪官的贓款需要轉移。2004年以后，由于香港銀行可以經營人民幣業務，兩地間小額匯款問題已基本解決，但逃稅、走私兌換與洗錢的業務隨著經濟的繁榮而增加，因此地下錢莊的規模并沒有收縮。

　　“但應該說明的是，地下錢莊雖然運送了大筆的現鈔，但多數不屬于資本流動。” 宋建軍總結，“地下金融活動雖然非法，但主要不是逃避外匯管理，而是為了逃避稅收管理和公安司法部門的處罰。”